jbo竞博第六届“星火杯”全国高校科幻联合征文大赛初审作品:87号 《孤门谍影
发布时间:2024-05-07 22:00:39

  jbo竞博主办,联合全国众多高校科幻社团举办的第六届“星火杯”全国高校联合征文大赛已正式启动,截稿时间为2024年5月15日。接下来将陆续推出经过初筛环节后进入初审的来稿作品,敬请关注!欢迎加入大赛官方

  任何一位受过训练的特工,都知道这类任务有多么凶险。孤身面对一扇高速运动的门,你必须屏住呼吸,迎接瞬息万变的战局。每一次开门,大战都可能一触即发。门里门外,无论是谁,随时将沦为困兽。

  32年前那次完美的猎杀,让我从猎鹰特训营中脱颖而出,正式开启特工职业生涯。

  其他营员都预先列出了周密的暗杀计划,甚至有人用AI生成视频模拟全程。但我却没有向他人透露任何计划。其实我在脑海中预演了上百种可能,但我知道最终的行动很可能并不在以上范围。

  当我进入那座四百多米高的大厦,在森严戒备和众目睽睽之下,远远望见目标被十名贴身保镖围住,便意识到必须要出奇制胜……

  黄昏时分,我从马卡帕出发,乘坐快艇抵达海面上这座巨型平台。平台直径大约四千米,高度接近两千米,如同一座鬼斧神工的几何巨峰。隐入云霄的太空电梯jbo竞博,仿佛把天地联系在一起。

  通过猎鹰总部提供的影像资料,我对太空电梯的角角落落早已谙熟于心。我坐上磁悬浮胶囊列车,迅速赶往6号主塔。穿过迷宫般的交流空间和后勤空间,便来到太空电梯平台层的通高中庭。地球上最大跨度的人造穹顶赫然眼前,带给我的震撼不亚于两千年前的罗马人初次走进万神庙。

  与整体空间尺度相比,六根硕大的巨柱反而显得无比纤细,仿佛穹顶随时将要塌陷。

  AI立刻换成同情的口吻:“我们都会在某一瞬间,因存在的渺小而感到恐惧。”

  这时,耳后传来猎鹰总部的声音:“目标临时调整预约信息,改乘9号观光轿厢。迅速抵达5号主塔检修轿厢!”

  几座主塔的间距不算很远,我快步穿过中庭,同时扫视观察着人群。只见人们透过巨大的圆形天窗,仰望直入云霄的太空电梯,随着轿厢升空发出阵阵欢呼。

  我在行动时不喜欢被其他声音打扰。快完成这个任务,回猎鹰总部永远摘掉这无关痛痒的芯片!

  然而这次任务比较棘手,很难速战速决。我将乘着太空电梯一路向上,在通往星际空间站的3.6万千米漫长征途中,边追逐目标,边寻找机会下手。32年前,我只出动了7秒便消灭目标,但这次任务有可能长达7天……

  我进入了5号主塔的检修轿厢。狭窄的六边形轿厢,一面开门,另外五面各有一个可折叠的座位。我选择了正对轿厢门的座位,方便观察5号主塔两侧的9、10号观光轿厢,同时背对太空电梯外侧,不漏给任何敌人。

  座位从墙面缓缓下降,逐渐放平。五条搭扣自动将我的四肢、腰部都固定好。我点击右手处的控制面板,将透明轿厢的玻璃模式调整为单向透视。

  经过几分钟的等待,贾斯汀和他随身的十几名AI保镖,进入了9号观光轿厢。其中一名保镖迅速地调整了玻璃模式,我也立刻把眼镜调整为透视模式——这是猎鹰总部最新研发的一项功能。

  贾斯汀是“蓝网”公司的CEO。根据猎鹰总部调查,他十几年来一直打着建设海底运输、通信系统的旗号,背地里在大洋深处埋设致命生化武器。海面平静的波涛之下,全人类早已被困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……

  贾斯汀和保镖们坐在前排,身后的五十多个座位空空如也。我向右转动了两下眼球,将眼镜调至放大镜模式。在轿厢前端的控制面板上,“TROPO-3”按钮发着红光。

  我凝望着远方微微弯曲的地平线,俯瞰着南美洲大陆的轮廓逐渐映入眼帘。轿厢迅速地越过主塔,进入了匀速状态,紧接着又穿进云层,在乱流中微微振动。太空电梯的碳纳米管若隐若现,在很多瞬间,我都以为自己正在虚空之中滑翔着……

  我经过了一个发出幽蓝色光芒的UFO——我想那是对流层2号空间站,好想在那里面的音乐酒吧与云雾共度漫长的夜晚。

  轿厢开始减速,缓缓滑入对流层3号空间站。门刚一打开,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和欢呼声,便直冲进我的耳蜗。我穿过狭长的连廊,来到中央大厅。

  我走向自助吧台,拿起一个托盘,佯装漫不经心地挑选甜点。我的眼神越过纷乱的人群,注视着标有数字9的那扇大门。两分钟后,贾斯汀独自走进大厅,人群狂热地簇拥着他。在周围昏暗的角落中,他的保镖们警惕地环视着大厅。

  忽然,我与一个似曾相识的人眼神交汇。他在熙攘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,眼神冰冷,身后却仿佛腾起火焰。

  我尝了两口甜点,又走向吧台点了一杯无酒精饮料。我坐在高脚凳上,用余光望着那个走向我的男人。我的左手早已放到腰间,按住纳米匕首。

  我心头一紧,思绪控制不住地飘回32年前。我面不改色地回答:“那您可能认错人了!”

  我刚要矢口否认,但他脱口而出:“贾斯汀。灰狼公司的头号敌人,你知道为什么让你来追杀他吗?”

  “您真的认错人了!我只是来参加跨年派对的,我不应该知道这些……”我摆摆手,准备起身离开。

  “你不知道的多了jbo竞博!你从来不了解这些任务究竟是什么,你从来不了解亲手猎杀的这些人的真实面目,你从不关心这些,你只是一个享受猎杀乐趣的野兽……”

  我继续乘坐5号主塔的检修轿厢,向头顶驶去。进入平流层时,天色渐晚,不时会看到民航飞机在夜空中划过流星般的轨迹。

  显示屏上的数字在悄然变化着:STRATO-1、STRATO-2、STRATO-3……平流层的厚度是对流层的4倍左右,途中空间站的数量也大幅增加。

  抵达平流层6号空间站时,上来了一个和我穿着相同制服的检修员。我左手摸向腰间的按钮,随时准备发射藏在胸前的激光枪。

  我点点头。他见我不愿多说什么,自顾自地叹了口气。他按了几下控制面板,天花板投射下全息影像。他选择了纪录片频道,开始播放一系列只有几秒钟的短视频。视频没有旁白、字幕,只是无声地展示着地球上永远消失的自然风景和美丽生物……

  当我再次与贾斯汀隔空相遇时,9号观光轿厢里多了一位女士。利用眼镜的唇语识别模式,我发现贾斯汀正在给那位女士介绍一种治理海洋污染的新技术。

  也许贾斯汀早已发现我在尾随他,不然为何他要匆匆离开跨年派对。也许此时此刻,他说的每一句话,都是在我面前的一场秀。这场秀无时无刻不在上演,整个世界都被他蒙在鼓里。

  轿厢前端的控制面板显示,贾斯汀的下一站是中间层14号空间站——全球广播总站。

  中间层是太空电梯最安全的一段。在这里并没有过多外部活动的干扰,没有飞机、人造卫星、宇宙飞船、极光观测站……所以太空电梯的电力系统、中控系统等都布置在这一段。

  “你不是我的新助手吗?今天先带你走一遍流程,我们要去中间层2、4、6、7、8、10号几个站点……”

  透过空间站的舷窗,可以窥见一个庞大的计算机阵列的冰山一角。检修员解开搭扣,走向中控室。他警惕地回头看了我一眼,我正准备走出电梯。但当他转过头去时,我将迈出的脚收回,关闭电梯,背靠轿厢壁凝视着他。

  轿厢开始加速上升,他跑回来用力捶打电梯筒壁。他充满哀怨地仰望着我升入头顶的虚空。

  加速上升的过程中,我在强大的重力感下费力举起双臂,让搭扣自动将我全身固定住。所幸这不是在减速阶段,否则我的头可能要直接撞在轿厢的天花板上……

  我在控制面板上点击MESO-14,但2、4、6、7、8、10的亮光无法消除。这是一场与贾斯汀争分夺秒的竞速,可这样走走停停将让我在中间层多耗费至少20分钟!

  我焦躁地望着轿厢外的夜色,南美洲、北美洲的轮廓被大地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勾勒。我想象着大地上,千家万户正共度跨年的一刻……

  检修轿厢停在中间层6号空间站时,我还是眼睁睁看着检修轿厢被贾斯汀超越。我反复地按着关门键,无论如何必须要在全球广播总站追上他。也许他将去那里做什么危险的事,比如篡改一些电离层反射回地表的信息,甚至是向全球发布死亡威胁!

  电梯走走停停,让我悬着的心七上八下。轿厢门每一次开启,另一端都空空如也,可无数的假想敌正在门外久久徘徊。每一个数字的变化都极其漫长,仿佛是一次次关乎生与死的抉择。我感到这个狭窄的世界仿佛完全静止,悬在半空……

  我停在了中间层8号空间站,面前是管线错综复杂的电力室。就在这时,我发现10号观光轿厢也来到这一层,并开始缓缓减速。这怎么可能?观光轿厢是无法抵达这些层的,除非黑客入侵了太空电梯的中控系统。

  我迅速地脱开搭扣,站起身,靠在侧壁紧盯着轿厢门。轿厢门缓缓合拢,在最后一丝缝隙之中,一双手如利剑刺入,用力拽开了轿厢门。是跨年派对上的那个男人,我们四目相对,他身后的火焰弥漫进双眼。我按下腰间的按钮,激光束从我的胸前射出,击中他的躯干,但他穿着激光防护层……

  就在这时,轿厢门关闭,开始加速上升。他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,我趁此机会掏出纳米匕首,划开了他的面罩。正当我准备刺向他的面部时,他翻身躲过了攻击,站起身来一脚踢飞了我手中的纳米匕首。

  在超重环境下,我们缓慢地打斗。我的力量并不占优,速度在这种条件下也发挥不出优势。我被一个扫堂腿掀翻在地,然后被一拳拳击中面门。

  我们争夺着地上那把纳米匕首,他又一脚把匕首踢飞,在轿厢壁上划开了一道口子。我立刻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,轿厢中的氧气也开始逐渐流失……

  整个轿厢中亮起刺目的红灯。在急停中,我们被掀到半空,重重地撞在了轿厢的天花板上。所幸我戴着头盔,但被我划开面罩的他,在猛烈的撞击后便头破血流。警报声不绝于耳,红灯也不断闪烁着。

  我的颈部扭伤了,大脑感到一阵晕眩。那个男人侧躺在血泊之中,在氧气逐渐稀薄的空气中粗喘着。

  我爬到他身边,用力一扯,大半张人皮面具被撕下。眼镜的面部识别模式认出了他:马唯。32年前在蓝海大厦,那部从49楼向下疯狂坠落的电梯中,他是唯一的幸存者。

  “我是杨教授的学生!在你这种惨无人道的杀手眼中,目标周围的人……都是保镖!你知道吗……你就因为一道莫须有的指令,杀害了全世界最重要的微生物学家……”

  “才不是!他后半生都在研究北极冰川融化……进入到大洋中的……远古病毒。他带着我们思考如何与……这些致命病毒……对抗……”

  轿厢重新开始运行,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,我寻找着轿厢壁上的应急氧气瓶。在即将昏迷之际,我终于找到氧气瓶,重新续命。

  在中间层10号空间站停靠时,我向轿厢外的夜空望去。通过玻璃反射,我发现轿厢顶部一个难以察觉的头,随着我的视线转动了方向。

  我盯了它几秒钟,仿佛能穿透摄像头,看到它背后的那些目光。我伸出几乎冻僵的手,按下腰间的按钮,发射出一束激光销毁了它。

  我仍感细思极恐,这座轿厢一直在被某种我没有察觉的力量掌控。虽然我击倒了马唯,但他的同伙可以继续入侵太空电梯的中控系统。而我困在轿厢中,如同待宰的羔羊。

  门开了,我用马唯的尸体抵住轿厢门。我在这座中途补给站装备了一件防护服和一个供氧面罩,还拿回来一管强力胶封堵住轿厢壁上的那道缺口。

  在漫长的滑行中,我站在马唯留下的一大滩血泊上,感到一分一秒都被无限拖延。显示屏上的数字几乎静止了,“10”和“14”之间似乎隔着四光年……

  多希望这是在高纬度的夜空,那里的中间层,有时会出现水母般透明的夜光云。但在这里,轿厢外只有一片空空如也的、无尽的黑夜。我感到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,正高高悬于头顶。

  我永远无法走出内心深处最暗的那片阴影。我不断通过猎杀去麻痹神经,用无数猎物脸上的恐惧,深埋独属于我的恐惧。

  我永远无法忘记,漫天的黑色战机忽然出现在头顶,一束束火光击中了山谷中那片纯白色的实验室。当时,我正躺在绿油油的草坡,看着华南虎从远处向我走来,树上的几只白头叶猴正在嬉戏玩耍。

  再次醒来,我已经身处某个无比昏暗、狭小的房间。四壁空空如也,只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扬声器正发出冷酷的声音:“你的父母正在制造怪物,那些怪物总有一天将带给全人类巨大的危险。”

  “不!不是的!”我嘶吼道,“我父母的基因工程,让那些奇珍异兽重新回到地球。明明是人类让其他物种每时每刻生活被猎杀的危险中……”

  我被困在那漆黑一片的房间太久太久。白天黑夜不再流转,我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。

  再次见到阳光时,我双腿发软,眼睛被深深刺痛。我没有重获自由,我永远失去了自由。或许正因为那段漫长的黑夜,我在猎鹰特训营中成为了所有十几岁孩子里最不惧危险的、最出色的那个……

  检修轿厢在白光的照射下宛如白昼,但更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我。我感到这座轿厢仿佛一口棺材,正在驶向另一个没有生机的世界……

  贾斯汀的十几个AI保镖闻声赶来,将我团团围住,用黑洞洞的枪口死死地对准我。

  我的身体面对着一扇敞开的门,心却面对着难以名状的恐惧。一个我早已冲出电梯,逃脱这天罗地网。而另一个我,站在这牢笼般的轿厢中,无处可逃。

  两个AI保镖架起我,把我拽到通往空间站的狭长连廊上。隔着舷窗,我看到全球广播总站中,漂浮着成千上万个虚拟显示屏。

  这时,总部传来指令:“告诉他们,你是马唯,你是来保护贾斯汀的,你刚刚杀掉了猎来的特工。”

  此刻,我几乎已经不能思考。刚刚头部遭到猛烈撞击,还有长达三分钟的严重缺氧,让我感到头痛欲裂。我望着浑身沾满的鲜血,艰难地复述了指令。

  很显然,这样的回答会遭到严重怀疑。但至少可以不被迅速击毙,还有周旋的余地。

  我望向全球广播总站,无数虚拟显示屏汇成的光怪陆离,映照着贾斯汀那副疲惫的神情。那位女士就在他身旁,虽然两鬓斑白,表情和语调却充满活力。

  那位女士说:“近几年,北极冰川迅速融化,大量的远古病毒被释放,在全球海洋迅速扩散。病毒在海洋生物之中大量传播,目前也开始威胁到蓝网公司海底工作人员的健康。想问问贾斯汀先生,我们对此有没有什么举措?”

  贾斯汀清清嗓子说:“我们公司的实验团队,最近研发出了一系列具有特异性的凝胶,可以吸附海豹瘟热病毒等各种北极冰川融化释放的病毒。我们希望通过这项研究,呼吁各界共同参与到海洋环境的保护中,特别是尽快完善应对海洋病毒的策略!”

  他对着镜头说:“北纬44°54’24’’,西经174°34’14’’。海底有无尽的宝藏等待我们探索!”

  贾斯汀一定敏锐地意识到我是前来追捕他的特工,他现在要不顾一切地逃往星际空间站。

  其中一半的AI保镖跟着他回到了9号观光轿厢,另外的一半留下来把我押解回检修轿厢上。

  在无尽的虚空之中,轿厢滑入了热层。望向轿厢之外,时而可见各种人造卫星在远处漂浮,如一颗颗孤星。

  我望着这些人造卫星,仿佛望着一颗颗飞向我的子弹。只需要操控人造卫星,就可以在太空电梯旁截击贾斯汀。而这项技术对于猎鹰公司而言,几乎不算什么难题……

  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他们需要活捉贾斯汀,倘若依靠人造卫星发出远程攻击,恐怕会将整个轿厢摧毁。

  但我又想到了一个并不复杂的解决之道:在贾斯汀抵达人造卫星的攻击范围时,上下夹击发射激光束,将碳纳米管截断。如此,贾斯汀的轿厢就会缓缓驶入真空,活捉他如同探囊取物。

  忽然,大脑感到一阵激烈的刺痛。我立刻冷静下来,试图追溯痛感的来源。我隐隐感受到,这阵刺痛来自于耳后……

  我拼命与想要摧毁我大脑的那股力量对抗,可痛感却忽然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困意袭来。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波又一波轻飘飘的思绪……

  控制面板上,只有“TOP”的按钮明晃晃地亮着。我浑身上下持续地感受到沉重,轿厢正在不断加速地冲向太空电梯顶端的星际空间站。轿厢外那些发着微光的人造卫星,如同一颗颗转瞬即逝的流星,令我感到天旋地转。一阵阵眩晕感和反胃感喷涌上来。

  在一段减速的过程中,显示屏上的“THERMO-4”映入眼帘,热层4号空间站到了。然而,没有任何人出现在门的另一端,控制面板上“THERMO-4”也从来没有亮灯。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启了……

  那些AI保镖被一股强大的磁力,吸到了狭长连廊的金属地面上。它们拼命挣扎,但动弹不得。

  我被搭扣钉在墙上,如同一具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尸骨。我的眼皮在打架,半梦半醒之间,我看到轿厢门一次次开启又关闭。

  面前是空无一人的大厅,木制的吧台旁摆着几盆龟背竹,墙角处的灯带泛着橘黄的光。如此祥和的景象,在这里出现是十分诡异的,让我深感危机四伏。轿厢门正要关闭,忽然有个花花绿绿的人影冒了出来,冲我喊道:“喂,你在这干嘛!”

  接着,奇异的一幕出现了。我看到另一个我,挣脱搭扣,冲出电梯,用32年前的那把霰弹枪,朝那个人射了一枪。我知道接下来,那个我将掰开2号电梯门,等待着目标乘坐电梯驶向我下面一层,当显示屏的数字滚动到“49”,我便冲进2号电梯门割断缆绳……

  当轿厢继续向上滑行,我逐渐感受不到交替的超重感和失重感,整座轿厢都和我的大脑一样变得轻飘飘。那一开一合的轿厢门jbo竞博,仿佛是在微弱地呼吸……

  我看到一列飞驰的高铁,从轿厢门的另一端朝我冲来。另一个我打破了头等舱的车窗,跃入高铁。我看到躺椅上那个人,正在举着五颜六色的绘本,为身旁的孩子逐字逐句地念。他在被割破喉咙之前,最后露出了一个令我永生难忘的、哀怨的神情……

  那个我逃出列车,朝它行驶的反方向跃下,在布满碎石的地面打了个滚,飞奔而去。可我此时此刻正在另一辆朝天空驶去的列车中,它将要把我送到一个无法预料的终点。

  我听到柔和的旋律在天空盘旋,音符好像暴雨前不时落下的雨滴。我又回到了跨年派对,音乐声响四周,几乎将我淹没。马唯正站在轿厢门外,双脚随鼓点敲击着光滑地面,双手举在空中尽情舞动。当他望见我时,却露出了无比凶恶的表情,身后腾起火焰。五彩的光线划过我的双眼,而他的视线如同利剑将我的面部刺穿。他冲向了我,扼住了我的咽喉,冲我嘶吼道:“你什么都不知道!你只是一个享受猎杀乐趣的野兽!32年,你杀了成千上万无辜的人,你恐惧的身躯背后是恶魔的影子,你的双手沾满了正义者的鲜血……”

  离开了太空电梯中那颗跳动的心脏,轿厢又回归到寂静中。在幽蓝的光中,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逐渐停止了跳动。

  这座狭小的轿厢,以我难以察觉的速度上升,眨眼间穿过了无数被太空电梯拉近的迥异世界。

  我孤身面对着一扇紧闭的门。我的心却裂开了一个巨口,无数记忆深处熟悉的面孔从那里拥挤地闯了进来。

  我看到猎鹰特训营那些死于严寒、溺水、失血过多的昔日同伴,我为他们结束了年轻的生命而惋惜,也同样庆幸他们没有遭受过一个真正的杀手度日如年的煎熬。

  我还看到那些我亲手杀死的“猎物”:一个伪装成电器商人的军火贩、一个勾结了国外势力的政客、一个进行秘密生化实验的医药公司CEO……我对他们的了解,仅限于猎鹰总部提供的那份看上去数据无比详细的档案。然而此刻,我深深怀疑这一切都是猎鹰总部为“目标”们安上的虚名。他们没有冲上来找我报仇,扼住我的咽喉,反而冲我露出老友般的微笑,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。

  电梯继续加速上升,每一层都有人潮向我涌来,翻搅我脑中成千上万根痛苦的神经……

  我听到在枪战、饥荒、疫情、核辐射的阴霾中,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在哀嚎。我看到他们冲向轿厢门,仿佛这里是全世界仅存的避难所。我想到了那些失败的任务,成千上万的人因此死去,我却孤身活在世上……

  我又回到了跨年派对的现场。门外传来的狂欢声,逐渐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哭泣、嘶吼、枪声、撞车声、爆炸声、次声波、超声波混杂在一起的噪声,如同末日的呼唤……

  所有人看到我,都一齐冲向我。他们在马唯的带领下,占领了轿厢,把我死死摁在地上,紧紧扼住我的咽喉,那恐怖的力量令我无法挣脱……

  电梯上的数字还在不停变化,而且变得越来越快。似乎星际空间站有一股巨大的引力把太空电梯使劲往上拽。有一刻,我分不清电梯究竟在上升,还是下降。它就像一支无声的箭,飞速划过虚空。

  这个狭小的世界还在一点点缩小,仿佛要把所有空气都挤到轿厢之外,只留下一具孤独的身躯。就在这如同静止的几秒钟内,我患上了永久性幽闭恐惧症。

  经过不知多久的昏迷,我来到了顶端的星际空间站。当我俯瞰地球时,阳光为它镶上了一层金边,那些黑暗中的灯火正在逐渐被推移的晨昏线吞没。

  此刻,即便另一端等待我的是十个黑色的枪口,是无数涌向我的敌人,我都不再感到畏惧。

  我的一生都在追逐与被追逐中生存。我曾在城市的屋脊上飞檐走壁,曾在市中心错综复杂的街道上飙车,曾从几百米高的瀑布顶端纵身跃下……我只能不停地奔跑,注视前方的目标,不敢回头。

  这一次,门开了,真实的空气扑面而来。巨大的星际空间站空无一人,只有一座座形态各异的飞船停泊在发射台上。狭长的水平舷窗照进来的晨曦,令我感到久违的平静。

  但耳后的声音,令我瞬间意识到危机:“我们读取了你过去六天六夜全部的潜意识,严格审查了其中展露出的情感和记忆。我们得到了结论:你对猎鹰并不忠诚。”

  “你们骗我追捕贾斯汀,其实我也只是你们计划的一环,只是猎杀对象之一。”我的口吻平静得不可思议。

  我走到舷窗旁,望见不远处成群的人造卫星向我飞来,如轰炸机般在头顶盘旋。这一幕让我想起32年前,站在蓝海大厦的屋顶平台,仰望天空掠过的黑鸟群阵,用自由在我的心头炸出无数裂口。

  从天空到大地,似乎有无数扇透明的门连在一起。我张开双臂,鼓起勇气纵身一跃,冲破了这一道道难以面对的大门。我穿着一身黑色翼装,如同飞鸟从大厦顶端自由坠落,在鳞次栉比的楼宇之间穿梭、飞行……

  然而此时此刻,我正身处逃逸层。在这虚空之中,倘若我一跃而出,将逐渐缺氧致死,再忍受漫长的冰冻,带着无尽的痛苦缓缓坠落。

  当人造卫星开始纷纷发射激光,我向下望去,刺目的光束正在切割即将抵达星际空间站的9号观光轿厢。

  我在中途补给站换上的全副武装,虽然无法保障我降落回地表,但至少能助我撑到救下贾斯汀。我用胸前的激光束,在空间站的侧壁上开了一道门。

  当我跃入虚空时,没掌握好重心,一阵天旋地转。就在慌乱之中,我看到脱轨的轿厢朝我的方向飞来。在即将对撞的一刻,我侧过身,抓住了轿厢外的把手。我用防护服的喷气装置,拖着贾斯汀飞向星际空间站……

  星际空间站因为我制造的开口,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,巨大的穹顶映照着红光。留给我们的逃生时间不多了。

  在乘坐胶囊逃生舱出发前,我问贾斯汀:“你在全球广播中提到的那个坐标是什么。”

  下一步,我将自动导航装置的坐标设置为:“北纬44°54’24’’,西经174°34’14’’。”